1
那时节，红豆花开，清白如玉，芬芳馥郁，他和她总是不期而遇在红豆树下，一睹红豆的风采；
那时节，在亭亭似盖、层层白雪的红豆树下，他和她痴情地望着开得热热烈烈的红豆花。
她深情地说：“红豆花冰清玉洁吔！”
他沉思说：“就像纯洁的爱情！”
那时节，红豆熟了。他和她相约在红豆树下采摘红豆。他们一同采下红玛瑙似的红豆，他们一同吟颂：“愿君多采撷，此物最相思”。
不过，他们却不愿多采撷。他摘20颗，她采18颗。心形的晶莹的红豆哟。
那时节，他们数着红豆，心在狂跳。
他说，红豆熟了，是他们火热的情怀烤红的。
她说，她心里有一颗嫣红透亮的红豆……
他心里装着一颗红豆，却没敢采撷。
他要采撷“此物”，也希冀采撷“那物”，熊掌与鱼皆所欲。他说，待那时一同采撷吧。
她理解他。
如今，她贮存着24颗殷红晶亮的红豆，在心间。
又是秋来红豆熟。他捧着27颗红豆，还捧着红绒烫金的博士毕业证书，来到红豆树下。可她没再来……
2
……那时候哟，每逢红豆熟时，在如伞的红豆树下，他凝视她的红唇，心里暗暗地说，这回一定要采回“此物”――他为之奋斗的事业。
每一回红豆树下的相会，他却总忘不了还有相思的“那物”……
他对她说，先立业，后成家吧，我还有我爱恋的事业……
她望着远处红豆树下深情偎依的恋人，望着闪烁在枝头绿叶间的晶亮的红豆，秀眼里噙着晶莹的泪光。
他温柔地对她说，只有采撷了“那物”，“此物”才会更晶更亮，生活才会更充实。
他对她说，他学校有一位叫梅子的高材生，和她一样心里藏了24颗心形红豆，可她就是不愿别人去采摘。她总是对来访者说，待到来年红豆熟吧……
他给她说梅子娓娓动人的故事。
她心里的红豆却渗出了血。
她也对他说出一个故事。她有个同事叫阿斌，时时窥视她心藏的24颗红豆。每到红豆熟透的季节，他总邀她到红豆树下，从豆荚中剥出朱红的豆，说：“姑娘，红豆熟了也未？”……
他读懂了她的故事。她负气了，可他对“那物”更相思……
3
又是一年红豆熟。
在红豆树下，他和她一起采摘红豆，一起数火红的相思豆哟。
有一颗熟透了的红豆一直等他采摘，他却迟迟不来采摘。
她黯然神伤。
他跟她闹翻了。他对她说，你就知道爱情，怎么不知道爱情之外还有学业、事业？！
她赌气走了，带走了所有采摘的红豆，连同红豆的记忆。
她想起了那次，她到校园里邀他一起去摘红豆。可她看到他和梅子，在红豆树下，摆着饼干、罐头，他们举着可乐痛饮。他们可真乐！
她暗暗哭泣。原来这就是他的更相思的“那物”！
他瞅见她。追上去邀她一同“野宴”。她捂着脸，拼命朝校门口跑。
他要对她解释，他们的研究课题完成了，在全国权威性的学术刊物发表了，国外的权威刊物也转载了。今天，他们的试验刚完毕，试验进行了整整一个星期，昨天通宵未寝，他们为此而举杯欢庆！
她拒绝他的关于红豆之外的解释。
她埋葬了凄美的红豆故事……
4
他听说，她后来跟阿斌到了美国读书。她也要成为学者！
他再也没有红豆的故事了，只留下红豆色的记忆。
他珍藏在心间，好动人、好艳情的关于红豆故事哟！
红豆树好大，好高，好盛，红豆荚挂满枝头。
他好悔：为什么不先去采摘熟了的红豆？
他仍然去采摘红豆，那像血，像火一般的红豆哟……
2012年７月28日2:52修改于上海寓中
丘峰附记：此文1986年发表于南方日报，嗣后在马来西亚《马华作家》转载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