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我第一次出国吧？要在中非的刚果转一次飞机，在使馆里住一个晚上。有位去过刚果的同事告诉我，大使馆的院子里有一棵红豆树，让我别忘了捡几颗红豆回来——那玩意不值什么钱，可是送给女人效果很好——同事如是说。
那时我还没结婚，可红豆我知道，我还知道“红豆生南国，春来发几枝，愿君多采撷，此物最相思”的诗，飞机到达布拉柴维尔的时候，已经是晚上了，我们几个人坐上了使馆来接的车，在路上，我装作无意地问起那棵红豆树，司机说那棵树在上个雨季被大风折断，已经没有了，到大使馆下车的时候，他指指车棚前的一块空地，说，原来就长在那里。
那块空地已长满青草，一点也看不出曾经长过一棵大树，大自然真是无情。收拾心情回到房间，吃饭聊天递名片送礼品，心头却总有一点红星闪烁，令我不能安宁。
其实红豆又叫相思子，颜色鲜红，外壳坚硬，而且天然就是一个心的形状，所以被称为爱情不逾的象征，送给女人屡见奇效，当然钻石也有类似功能，就是成本高了点。不过，既然红豆如此结实，会不会有些红豆掉在草丛中还没有腐烂？这念头让我一夜难以安眠。
好容易等到天亮，院子里只有看门的当地人在打扫，他们惊奇地看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国人，蹲在草丛里，拿着根树棍挖个不停。我们的航班是上午的，吃完早饭就要离开了，可是我却一颗红豆都没有找到，昨夜下了雨，很快我的皮鞋上就沾满了红泥，有人开始好奇地走过来，问我在找什么，我那时还年轻脸嫩啊，人又有些内向，当然不肯说在找红豆，只好含糊应对，然后想象着这棵红豆树的树冠大小，不断扩大着搜寻范围，可还是一无所获。
终于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了，我惆怅地坐进面包车里，看着车缓缓开出使馆大门，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红色，隔着车窗看出去，使馆外的街道两旁种的竟然全是红豆树，一夜风雨，地上落了一片红色的豆，街道上还没有什么人走过，红豆们沾着水珠，晶莹透亮，像落了一地的红宝石，可是这个时候，我却没有勇气叫司机停车，去拣上几颗红豆，一时的软弱内向，竟成了我胸口永远的痛。
我后来再也没有去过刚果，对于刚果，对于布拉柴维尔，我所有的印象只是那一片晶莹的红光，永远地烙印在心里，什么时候想起，都那么清晰。
（ 本文原题《红豆生南国》）
